文/慕津锋
今天是闻名诗人卞之琳先生逝世20周年的日子,卞先生终身写了许多名篇,但最为人赞颂的仍是那首《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景色,
看景色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修了你的窗子,
你装修了他人的梦。
《断章》是卞之琳1935年10月创造的一首诗。这四行诗原在一首长诗中,但全诗仅有这四行使卞之琳满足,所以他将这四句抽出独立成章,标题也由此而来。
卞之琳
卞之琳在谈及这首诗时曾说:“这是抒情诗,是以超但是爱惜的爱情,写一刹那的意境。我其时爱想人间人物、事物的休戚相关,相互依存,相互作用。人(‘你’)能够看景色,也或许自觉不自觉装点了景色;人(‘你’)能够见明月装修了自己的窗子,也或许自觉不自觉地成了他人梦境的装修。”
前不久,我在我国现代文学馆字画库中看到一幅宝贵书法长卷。该卷全长2米、宽16厘米,题为“《数行卷 卞之琳》”,由被誉为民国闺秀、“最终的才女”的张充和1936年冬为诗人卞之琳誊写而成。
张充和用毛笔蘸着银粉在蓝色宣纸上一笔一划极为仔细地以秀美小楷为卞之琳誊写了他的五首诗作《道旁》《圆宝盒》《断章》《音尘》《鱼化石》。这五首诗篇都是卞之琳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著作,《断章》和《鱼化石》据说是卞之琳特意为张充和创造。
该长卷自张充和1936年冬誊写完成后,卞之琳便一向随身携带,从未脱离过自己。卞之琳老友王辛笛先生曾在自己的忆文《“琐忆”记痕》中对此长卷提及过:“抗战成功后,卞之琳曾到上海住在我家中,他屡次向我讲起他与张充和的故事,并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卷墨宝,是手抄的诗卷《数行卷》,带我打开一看,那上面写得娟秀娟丽的手迹,卷末题有‘为卞之琳抄’,并有署名,我才知这是诗人心中的一个小秘密,非同寻常。”
由此可见,诗人卞之琳关于张充和女士用情至深。他们之间的那段“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故事,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也是一场令人感伤的往事。
卞之琳与张充和的往来,源于老友沈从文。
1933年9月9日,从山东回到北平的沈从文与自己爱慕已久的张家三小姐张兆和在北平中央公园的水榭,举办了一场严肃而又热烈的结婚典礼。张兆和四妹张充和前往北京去参与婚礼,随后她就在北京三姐家暂住,等着北大的入学考试。不久,张充和便以惊人的语文满分,数学零分的成果,考取了北京大学。
张充和
其背面的原因是,其时在北大任教的大学者胡适非常赏识张充和的才调 ,他特意将她破格录取。要知道那年北大中文系,只招收了三个女学生。
那年秋天,沈从文在自己坐落西城达子营18号的家中请客巴金、靳以、卞之琳等文友集会。当天,刚好张充和也在。那是卞之琳第一次看见张充和。那次碰头,张充和给卞之琳留下了深刻印象。其时,卞之琳刚刚二十三岁,在我国诗坛,他正像一颗灿烂的新星冉冉升起。那时的卞之琳曾颇自傲地表明,自己的诗绝不自画樊篱地局限于脂粉气味的私日子描绘中。
那天,刚刚成为北大中文系重生的张充和兴奋地坐在沈从文居处的那棵槐树下,兴致勃勃地和巴金、靳以等人叙述自己在大学一天的见识。卞之琳习惯地在树影下稍远的当地,安静地坐着。三姐张兆和眼尖,拍着手招待卞之琳:“来,卞同学,坐到前面来,这次三姐要给你介绍一个新同学。”
卞之琳脸色羞涩地走到了前面。张允和给卞之琳介绍说:“这位小喇叭筒是我的四妹充和。她本年刚刚考入北大。往后,卞诗人与咱们的四妹便是师兄兼老乡了。”
张充和大大方方地拉起卞之琳的手,悄悄地说:“卞诗人,卞师兄,卞老乡,往后请多多关照!现在,你就跟我同坐一条长凳子吧!”卞之琳历来没有与女孩握手的经历,张充和这一拉手,居然把神采飞扬的青年诗人羞了一个大红脸。
生性生动的张充和,很快就与靳以、巴金、卞之琳等人混了解了。她经常大大方方地收支于三座门大街那个翠绿心爱的小院。其时,张充和很喜爱在一头瀑布般的秀发上,装修性地佩带一顶小红帽。北大那些男生都亲热地称号她为“小红帽”。卞之琳记住,这“小红帽”当年非常顽皮。
有一次,当张充和与靳以、卞之琳等人从北平的一家照相馆门前经过期,张充和突发奇想特意跑进照相馆中,拍了一张歪斜着脑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玩相片。这让靳以、卞之琳一班青年人乐得前仰后合。
在北大肄业期间,张充和对我国传统戏剧昆曲情有独钟,常常到戏院观看昆曲扮演。那时,张充和最喜爱北昆大腕韩世昌以及白云生昆曲班子的精彩扮演。卞之琳偶尔也会跟随张充和去昆剧院看扮演。闲暇时,张充和也会在卞之琳等老友面前演唱一段昆曲,眼望着张充和在清辉的月色下清唱昆曲,卞之琳的心弦被悄悄拨动。
但羞涩的卞之琳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一向怯然。张充和的生动好动与寂静内敛的卞之琳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很快卞之琳发现自己越来越喜爱这个心爱的“小红帽”。正如他后来所说: “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永不会忘掉,值得咀嚼千百遍的温馨回忆永久留在心底。这一切,都在淡淡的言语中模模糊糊地透露出来了。”
但卞之琳的内向又让他迟迟不敢表达。之后,卞之琳常给张充和写信,他将自己的爱情写进诗里寄给她,有时还会说些日子小事,但不管写什么,张充和历来不回。
卞之琳感到了焦灼,但又不想面临,所以远离北平,跑到了河北一所校园去任教。本认为逃离北平就能够忘掉张充和,开端新的日子,但卞之琳发现自己底子忘不掉她。最终,卞之琳真实忍不了这种怀念的摧残,便再次给张充和写信,但仍是不敢表达,所以就有了这首《断章》:“你站在桥上看景色,看景色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修了你的窗子,你装修了他人的梦”。惋惜,张充和仍旧没有任何表明。
三姐张允和很快便看懂了这一切,她很愿做个月老促进这对年轻人。有一次,她借了一个论题去打听张充和。其时的张充和,一则由于自己的审美观点倾向于古典,她觉得卞之琳写的新诗没有嚼头,心灵上难以引起共鸣。二则觉得卞之琳社会履历不可,“缺少深度”、“不可深重”。这让张充和觉得卞之琳有时显得“有点爱做作”。就这样,两人一向没有什么发展。
1935年末,张充和因患肺结核回到姑苏老家养病。1936年10月,卞之琳母亲病逝。卞之琳待母亲入土为安后,因挂念张充和特别去了姑苏,探望疗养中的张充和。
病中的张充和看到卞之琳来很快乐。那天正午,张充和特意陪着卞之琳到沧浪亭去玩耍,去松鹤楼吃饭,去吴苑、奥妙观、采芝斋、留园、观前街旅游。
1936年10月,卞之琳、张充和在姑苏天平山
次日,张充和穿戴改装过的旗袍陪着卞之琳去游天平山。成果爬到半途,张充和累得不可,她仰头向卞之琳说:“你拉我一把。”卞之琳看着张充和伸出的纤纤玉手,却怎样也不敢伸出手去触碰,生怕会给破碎了似的。那天,他们还在船上吹着笛子,唱着曲,还合影摄影。
那年冬季,卞之琳写信请张充和誊写自己的诗作,也许是想再做些尽力。收到信后的张充和,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使命。仅仅不知当她誊写到《断章》和《鱼化石》时,是否能感受到卞之琳对她的那份厚意?
1936年10月,卞之琳张充和在姑苏
1937年,抗日战争迸发,已在成都的卞之琳非常忧虑还在合肥沦陷区的张充和,便写信让她来到成都。等张充和历经艰苦来到成都后,卞之琳忧虑张充和人生地不熟或许会很无聊,便每日与她写信,无所不说,无所不谈。
本认为这场姻缘会成为美谈,却不想因一场四川教授们的“弄巧成拙”,完全断送了两人的或许。张充和为此还斗气单独跑到青城山去散心,她对卞之琳也是越发得冷淡。
1938年秋,丢失备至的卞之琳告别了张充和,和朋友何其芳、沙汀一同去了延安。后来,他又去了西南联大教学。
1947年,卞之琳单独赴英国牛津大学进修。临行前,卞之琳特意再去姑苏与张充和道别。那天,张充和穿了独爱的天青色旗袍,送卞之琳出巷口,在和他说了再会后,张充和回身脱离,一向没有再回头。卞之琳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便是无法感动她的心?
那年9月,张充和经沈从文介绍与北大西语系外籍教授傅汉思相识。1948年11月,张充和与傅汉思喜结秦晋。次年1月,她随老公傅汉思赴美久居。
1953年,仍旧独身的卞之琳到姑苏参与农业合作化的试点工作,他特意回到张充和的故居小住。在张充和留下的空书桌抽屉里,卞之琳偶尔发现了几张诗稿,睹物思人,他不由悲喜交集。
1980年,卞之琳作为我国闻名学者拜访美国,与时任耶鲁大学艺术系讲师的张充和久别重逢。那一年卞之琳现已70岁,而张充和也早已不是沈家客厅那穿戴旗袍的少女。
1986年,现已72岁的张充和应邀回国参与北京举办的留念汤显祖逝世370周年的扮演活动。她和大姐张元和特意扮演了一场《游园惊梦》,她专门请卞之琳前来观看。
她上台扮演前告知卞之琳散场后不要立刻走,他们再聚聚。但曲终人散之时,张充和发现卞之琳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这是卞之琳与张充和的最终一次相遇,尔后两人再没有相见。
晚年的张充和在谈到卞之琳和他的《断章》时,没有否定卞之琳的《断章》是写给她的,但却否定她与卞之琳之间有什么罗曼史:“的确有别的一些不相干的一同玩的人,寻求过我,但都不如卞之琳这一段来得仔细,继续的时间长。他的善意我是心领了,但这种工作不能牵强,我从头到尾对他都没有爱好,就看见他在那里静心作诗,你说我能怎样办?”
2000年12月2日,卞之琳在北京逝世,享年90岁。他逝世后不久,女儿青乔将这幅卞之琳珍爱终身的书法长卷捐献我国现代文学馆。
2015年6月17日下午1时,民国闺秀、“最终的才女”张充和在美国逝世,享年101岁。